不达米亚

【最美表演】剪发/寡妇

他独坐在浓墨的黑色中,怔愣地望着虚空。


黑夜里亮起火星,我点起烟,放进嘴中,感受着烟草的苦涩与香气,我已经在拐角站很久了。


长椅上似乎坐着一个人,有着一头卷曲凌乱的头发,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已经留的有些长了。微弱的灯光照亮他苍白的侧脸,他的神情很疲惫,也很无助。他的眼角泛着病态的红和湿润的水痕。


他站起身,不经意撞上迎面而来的过路人。路过的男人被撞了半边肩膀,捂着有些疼痛的肩膀大声道:“喂!长没长...”男人看着他转过身,一张苍白的小脸上全是无助和害怕。“你...没事吧?”他看着地面摇了摇头,然后慌乱地转身离开。


我叼着烟加快步伐跟着他,脑中回想起他和路人相撞时手上并不光彩的动作。他把手伸入对方口袋的动作很快、很急,但我还是看见了。他的背影高挑纤瘦,但给人一种弱不禁风之感,弯曲的发梢随着匆忙的步伐在肩头跳动,这使他看上去更像一个女生。或许是认为安全了,他走进一个仓库,在一个巨大的垃圾桶旁停下了脚步。他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他微微颤动的身躯暗示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看见不远处的阴影里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饥渴地抽着烟,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我看他掏出了钱包,将其中的几张纸币抽了出来,塞进了包里,然后他却怔愣地盯着钱包,没了动作。我失去了耐心,轻悄悄地靠近了他。


走近他,我才更加折服于他脆弱的美丽。他还盯着钱包夹层里的照片,上面是一张全家福,一对夫妻、两个孩子,充满幸福的微笑着。他下垂的眼角红的不像话,纤长的睫毛下水雾弥漫。我才发现他好像哭了。


真可怜啊,我内心叹息,但我还是握住了他细瘦的手腕。他真的吓了一跳,被我握住的那一瞬间,全身都在颤抖。真是胆小,反应还慢。我眼里带笑看着他,他眼中的泪珠滚落下来,整个人又绝望又哀伤地看着我。


“我都看见了,小偷姐姐?”

他尝试挣脱开我的手,但我握的很紧,他几次失败后,终于放弃了。他似乎自暴自弃了。低垂着脑袋,我只能看见一头卷曲凌乱的头发。

“小偷姐姐,怎么不说话呀?”

我感觉自己好像捏住了一只流浪猫的后颈,而它完全没有能力反抗我,只会瑟瑟发抖,以此希望我能够放过他。


他过长的刘海遮住了全部神情,我抬起了他精致苍白的下巴,才发现他死死咬着下唇,鲜红的血迹在苍白憔悴的小脸上刺痛了我的双眼。我伸出手,尽量轻柔的抚摸着他柔软的下唇,拭去血迹。他像一只受惊的小猫咪,胆怯地看着我:

“能...能不能放过我?我的孩子还在家里等我。”

他小心翼翼的求我放过他,在他磕磕巴巴的叙述中,我知道了他有一对尚在襁褓的双胞胎,他的丈夫出车祸死了,他没有办法才做这种事。


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活在这个世界总是会遇见许许多多不如意的事情,心里苦,却无处诉说。我想着这个被生活压垮的男人一定承受了太多的痛苦,他应该是太久没和人诉说过心里的苦闷。他的泪珠不断落下,只是重复着“没办法,真的太难了”。


我没忍住,抱住了他。我轻轻拍着他颤抖的背,告诉他:

“别怕,我会帮你的。”

夜晚的仓库十分的寒冷,可怀里的这个人却让我找到了久违的温暖。两个同样孤独的人在寒冷的黑夜中互相取暖。


后来,我时常去他破旧的出租屋“打扰”他,一开始他还很惶恐,可看我只是哄哄孩子、带些食物,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终于对我放下了戒心。

从一周来一次,到现在一下班就直奔他的小屋,我们越来越熟悉彼此。他嘴上有点嫌弃,但每次都会提前买好菜,乐滋滋地在厨房忙活。我就在卧室里逗两个宝宝,趁他不在,偷偷教两个孩子管我叫爸爸。


我叫他“朵儿姐姐”,他很生气,又有点疑惑地问我为什么一开始就要叫他“姐姐”,他明明是男人。我看着穿着围裙曲线美好、忙着做饭的姐姐说:

“因为朵儿留着长发,像姐姐一样漂亮。”

他转过身瞪了我一眼,胸前鼓鼓囊囊的。我在心里想,大概是我对姐姐一见钟情,想保护你,想照顾你。


温暖的阳光撒进简陋的小屋,我知道我的欲望,一开始的接近多少掺杂了一些不纯的目的,不过我不着急,因为陪伴才是最长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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